聆聽曹中瑋,聆聽自己「我做我的是,你做你的事。我不是為了實現你的期待而活在這個世界,你不是為了實現我的期待而活在這個世界。你是你,我是我。偶爾你我若相遇那事件美好的事。若無法相遇也是件無可奈何的事」——波爾斯文=楊雅亭.攝影=黃念謹人生千迴百轉,有時候,當你決心割捨夢想,反倒置身在一片遼闊的景象。年輕時,曹中瑋夢想要開創一門獨門的諮商學派,當生命走到三十八歲,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限制;那年生日,她埋葬了夢想,專注地臣服於波爾斯的完形諮商學派。「放棄理想的那一刻,我是心痛的。」曹中瑋坦然訴說當年的心情。接下來的日子,她全然浸泡在這門既神奇又有趣的學派,挖掘自己潛抑的心性、陪伴當事人體驗一個個等待被經驗的現實。seo一場場靈魂的冒險之旅上演,曹中瑋感觸到成為一個人可以是寬廣而自由的,既可以是積極向上的「小戰車」,又是慵懶的「波斯貓」。 十年後,她在坎伯的自傳裡讀到一段深刻敘述:「如果沒有走向自己想走的路,中年後會如何?你爬到梯子頂端,才發現梯子放錯牆。」面對這樣的處境,神話學大師建議不妨把牆打穿!她則是檢視自己構築三十年的治療師階梯,她爬上頂端,望見一片清澈景象,巨大的陰影其實閃耀著白花花的光亮,曹中瑋笑說:「好險,我沒把梯子放錯牆,成為一位治療師雖然難為,卻也是一份幸福的工作。」只不過,她更進一步思索該如何站穩高牆?她找到的途徑是運用完形為自己找回力量;成為一位自由的心理工作者,並且持續寫作。   *    *   室內設計   *      *      *「當你決定放手,有時候卻意想不到地得到更美好的東西。」在《當下,與你真誠相遇》講座暨新書發表現場,曹中瑋如此開場。金樹人這麼形容曹中瑋:「曹中瑋不是波爾斯,我們也不是曹中瑋,但閱讀時,我們會瞭解到,一位本土的完形治療師如何在完形的門牆中入乎其內,出乎其外,而且又能乘風破浪,揚帆而去。」波爾斯的腳步已遠離,此刻的曹中瑋早已溫和且堅定地玩耍出自己的諮商風格。以下擷取曹中瑋的座談精要,試圖從完形諮商學派的基本精神:此時此刻、未完成事件、自我覺察、兩極工作法等四部分來整理。「當下」,讓活著與生命會合 我先說個故事。有個男人很怕死,他相信避免死亡的最好方法就是走得更快;所以不管是吃西裝飯、工作或走路,他都快得不得了。有一天他匆忙趕路,突然被一位白鬍老人叫住。老人問他:「你在追趕什麼啊?」他說:「我沒在追趕,我只是在逃開死亡!」老人問:「你怎知死亡在後頭?」他說:「因為所有動物都是往前逃命時被死亡追上的。」老人說:「你錯了,死亡是在終點等你。……因為我就是死神!」男人聽了大驚失色。死神說:「別怕,我是幫我的兄弟『活著』轉告,你跑太快,他趕不上你!」「那麼我該如何做呢?」死神說:「你要先靜下來,用所有力量來品味周遭,活著就會趕上你。」當男人靜下心,老人說:「你回頭看看,我的兄弟來了。」他一回頭,老人不見了,卻看見自己從沒看過的美麗街景。我很喜歡這個故事,它引發我們思考生活中是否忙著追悔過去找房子、期待未來,而忘了活在當下?也說明完形治療學派重視此時此刻,以及親身經驗的基本精神。在諮商室,我們經常覺得當事人的神魂不知漂流何方,而心理治療即是提高當事人的「覺察」能力,讓當事人能夠靜下來感受生活的周遭,不扭曲地瞭解自己、看清環境,做出最好的決定。雖然有人開玩笑說:完形只不過是幫助一個不承認自己是酒鬼的人,覺察到自己是個酒鬼。不盡然,覺察有很多層次,最基本的認知面覺察,好比酒鬼必須先承認自己的問題才有改變的可能;再來是情緒與需求的覺察,進一步討論酗酒背後未被滿足的需求,是否為了逃避生活的挫折?更進一步覺察自我內在的能量,比方說胸口悶,有可能是某些能量固著使然。我們可以透過體驗的方式,讓當事人瞭解固著的意租房子義;最後即是與真我相遇,亦即運用自己的能力,成為一個喜悅的人。「未完成事件」,錯誤的真命天子 當心中有需求,所有的能量就會集中在滿足特定的需求,以致於阻礙清明的覺察。我有一位當事人,她在聯誼時邂逅了前夫,她深深記得彼此定情的情景:一個小雨的日子,就在她下坡差點摔跤時,一隻溫暖有力的手即時抓牢她,理性的她就在那一刻深信,這是她的真命天子。只是閃電結婚後,女人開始歎息未能好好地認識這個男人,她不解向來冷靜的自己竟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?順著感覺探索,我們發現前夫的手讓她想起童年最美的記憶;跑船的父親回來時必定牽著她的小手,到小鎮買她喜歡的玩具。然而記憶隨著父親的外遇而埋葬……。熟悉的溫度,是女人渴望父愛的未完成之事燒烤。會談時,我們企圖讓個案與自己的「內在」有所接觸,常見的方式是透過「空椅法」,幫助當事人把過去的經驗帶到當下,用成人眼光以及現在的力量來重新經驗、滿足內在小孩的需求。「界線」,如果我們彼此都是沒有邊界的,會有真實的接觸嗎? 心理諮商的困難在於它是建立在真實的人與人的關係,諮商師要試著全然接納當事人,還必須兼顧自身的真實性。要如何全然地接納他人,又保有自己的一致性?我發現完形治療的兩個重要原則:「真誠一致」與「無知」。前者強調治療師必須內外一致;後者主張治療師不要太快將所學套到當事人身上。有些理論或許有道理,但是當事人若無法理解,就沒有幫助。至於要如何「懂得」當事人?我覺得只有在諮商時專注、用心,而且把自己放室內裝潢得愈空,才愈有可能;此外,諮商師也必須覺察自己的價值觀對諮商的影響。良好的接觸是指雙方有好的心理界線,不會將別人的問題想像成自己的問題。我發現當事人會發展出許多逃避策略,阻礙健康的人際接觸;比方說,有個當事人將母親的憂鬱轉移到自己身上,以致自己也極度憂鬱。諮商時,我們協助當事人分辨自己與母親的差異處,幫助當事人擁有新的覺察;後來當事人理解母親擔心她的生涯規畫,這是母親的焦慮。自此,她不再因母親的情緒而亂了方寸,且更能關心母親。「因為你是你,我是我,我們因為彼此的差異而形成獨特的個體,當我們願意才可能彼此接觸、交流、融合,也可以全然地分開。」「兩極」、「我」,王國下的波斯貓與小戰車 最後我想介紹一個很有趣的概支票借款念:「兩極」。許多心理學家相信,人的特質具有相對性:擁有冷靜嚴肅的特質,也有輕鬆溫暖的面向。波爾斯在這部分談得少,但我覺得整合兩極,對在東方文化長大的我們幫助很大。先說說我的例子,我媽是個非常認真嚴謹的小學老師,我們從小就被教導不能浪費時間,所以連看電視進廣告都要快點做事。在東方文化的洗禮下,我內在積極向上的「小戰車」特質發展得很好,但內在慵懶、喜歡無所事事的「波斯貓」卻被壓抑;以前我等車一定要看書,不浪費一點時間,現在我卻覺得如果發呆、想事情,不是更自由嗎?只發展單極性格,被遺忘的另一極性格就會哀嚎;好比說,當「小戰車」決定在家裡努力工作,喜歡無所事事的「波斯貓」就會抗議外頭風光明媚,何不去旅行?以致於九份民宿內心衝突不斷,消耗我們的能量。所以我們主張要瞭解與接納所有的特質,並交由主體性的自我來協調,發展彼此出現的時刻。我將主體性的自我比喻成寬大無私的「國王」,讓每個臣子(兩極)都有存在的價值、清楚自己的特質。工作時,我們不只讓兩極對話,更重視「主體性自我」強化,所以會用一張大椅子放在中央,當作主體性的自我,另兩張較小的椅子當作兩極,協助當事人成為一個內在協調且整合的人。善用完形治療的核心概念,專注地且真實地活在當下,敏銳地覺察、整合自己未完成的事;我相信每個人都會發現,生命道路竟閃耀著奇麗的光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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